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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宗離相要旨(四)


以佛法來講,不管順境逆境我們都會造作,順就歡喜,逆就排斥,有造作就有業,有業就有生死輪迴,我們必須把這一切弄清楚了,學會怎麼去掌握我們的自心,才不會被色塵緣境所擺佈,自己也才能成為自己的主人!



所以金剛經要我們離相,特別說:〝凡所有相皆是虛妄〞!
當然,要離相並不是否定相的存在;〝相〞既然是因與緣和合顯現的法的一個現象,那麼我們只要掌握住因,法不就有改變的可能了嗎?比方逆境來了,不歡喜,如果轉化我們的心念呢?不就可以不受逆境的擺佈了嗎?!

所以要轉化因,就是轉化我們的自心;轉化業因,不再造作,首先就要去發現我們自己的貪瞋癡,轉化我們的貪瞋癡,這都是下手的方法。經中說:〝眾生為相縛,及為麤重縛,若勤修止觀,爾乃得解脫〞,止觀就是〝發現自我〞的最好方法!

老禪師教的千佛山止觀法門是一種實用止觀法,運用得好,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得到好處。為了配合止觀能夠得到效益,更提出一個〝學佛方程式〞──當分別心生起時,不要一味地去計較執著,而是去認識了解,慢慢地必能有所發現,久而久之自然會有所突破。止觀法門是個綿密的自我修養的工夫,分為兩個階段、五個層次。從身的調整到心的調適,都能得到實際的饒益。這是一個要實地體驗的課程,不方便完全做書面介紹。

金剛經的主旨在離相,所以說:〝凡所有相皆是虛妄,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〞。這個〝見如來〞不是看到如來,而是顯現如來的覺悟之境,所以見要唸現。若見諸相非相,非相的〝非〞也不是否定,老禪師特別提示:非是〝不同於原有〞,也就是經過止觀的修養之後,在五蘊的〝想與行〞之間,建立起一個間隔作禪觀修養,能使〝想〞轉變為〝非想〞,受蘊就有改變的可能。受蘊改變,〝非〞的修養就出來了。

所以般若法門一定守住〝凡所有相皆是虛妄〞的立場,才能夠見取〝諸相非相〞的實相面目。實相不是一個表相,表相是虛妄的,因為它是基於因緣和合而成,而因是可以改變的,操縱在〝我〞── 每一個人的我,所以法也是可以改變的;把不好的變好,把好的變得更好,所以相是虛妄的。禪宗主張不要在聲色上討生活,就是這個道理,破除一切執著才有生機。

五祖弘忍大師讓弟子們提心得報告,很可惜的大家都捨掉了自己的權利,都推給了神秀法師。神秀法師提出了有名的〝身是菩提樹,心如明鏡台,時時勤拂拭,莫使惹塵埃〞。雖然這首偈於修行而言,有大利益可以免墮惡道,但這個方法沒有辦法讓人頓然顯現自性的原來面目。

因為金剛經講究要離相破執,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台,則是既著相,又讓人產生執著,時時勤拂拭,莫使惹塵埃,那麼搞了半天,我們的身還是菩提樹,心還是明鏡台,還是兩個東西沒有辦法放捨。所以等惠能大師一聽到這個偈子的時候,他就說他也有一首偈提出來,那就是〝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台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〞。他一下子就把代表身心二物的菩提樹和明鏡台打破了,菩提和明鏡都成為抽象的形容詞了,〝身即菩提,心似明鏡,本來無染,何處惹埃〞,何來塵埃?比較容易讓我們去了解自心的本來面目。

所以五祖就把頓悟的禪宗衣缽傳給了惠能,希望他將來廣弘法要,濟度眾生。師徒之間相處的時日不多,但師徒之間的一些對話卻是很有趣味,也可以看到禪宗〝平常心即是道〞的精神;比方五祖領惠能下山,要渡河,五祖要搖櫓,櫓是一種長槳,惠能不讓師父搖,五祖就說〝合該是我度你〞,惠能就說〝迷時師度,悟時自度〞,這是很有分寸分際的,也可以顯現道的圓滿性。

可是後期的發展卻失去了這種風格,甚而演變到有公案說,師徒二人出坡,〝出坡〞是佛門裡面的話,常住有作務,大眾師合力去完成,這種作務就叫〝出坡〞;徒弟推了一車東西前行,經過師父坐著的路上,師父把腳伸得直直的不讓,徒弟也不肯讓,師父說我只伸不屈,徒弟說我只進不退,結果就這麼強勢地輾過師父的腳,這是道嗎?並不圓滿,公案卻標榜著這是宗風的一格,也難怪禪宗到後期會演變為一花五葉,成為各有特色的禪了。畢竟〝禪〞也是佛法的一種,是了生脫死、即身成就的法門;為什麼禪會沒落?真正的原因是缺少禪師。

我們知道〝泯四相,絕百非〞原本是禪宗的精神,可是如今迎向時代的風尚,卻是強調我相,高樹旗幢,好像早已忘掉迦葉尊者對阿難的師子吼:〝倒卻門前剎竿著〞的警言了。

夢頭陀在行腳時曾有詞道:
〝無相忍辱,著相泰山也嫌瘦!住心執著,法我是魔酋。
惺寂方是毗盧佛千秋,塵世了,三惡全休,別演頭陀醜。〞

這是老禪師在幾近四十年前全省行腳時,以詩詞自述的心志,很清楚的保留了當時的心境。
在這首詞中,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行者所崇尚的理想和目標。
無相忍辱,著相泰山也嫌瘦!住心執著,法我是魔酋。
惺寂方是毗盧佛千秋,塵世了,三惡全休,別演頭陀醜。

在禪的旅程當中,必須離相,必須破執,否則,著相泰山也嫌瘦。如果住心執著,則法我是魔酋。就像欲心不除,惡愛不休,不就是波旬天魔的眷屬嗎?所以惺寂方是毗盧佛千秋,並且自勵說:塵世了,三惡全休,別演頭陀醜。

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,一個自我要求多麼嚴格的禪行者的風範。
由此也可見,離相、破執對禪行者的重要!

文:若知/出處:紅塵甘露/千佛山雜誌248期2010年6月刊